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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南宋词坛的璀璨星河中,辛弃疾以“词中之龙”的姿态横绝古今。他以笔为剑,将金戈铁马的豪情与田园炊烟的恬淡熔铸一体,既抒写“醉里挑灯看剑”的壮志难酬,亦描绘“稻花香里说丰年”的烟火人间。其词作或雄浑如江河奔涌,或婉约似月下清泉,十首压卷之作横跨豪放、婉约、田园、怀古等题材,以十大经典词牌为骨,以家国情怀为魂,堪称中国文学史上不可复制的巅峰。让我们循着这些传世名篇,走进辛弃疾跌宕壮阔的精神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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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丑奴儿·书博山道中壁
辛弃疾〔宋代〕
少年不识愁滋味,爱上层楼。爱上层楼,为赋新词强说愁。
而今识尽愁滋味,欲说还休。欲说还休,却道“天凉好个秋”!
此词是辛弃疾被弹劾去职、闲居带湖时在博山道中一壁上所题,创作时间在公元1181年至1192年间。此词以“愁”为轴,通过少年与成年心境的强烈对比,展现人生沧桑与家国忧思。上片以“爱上层楼”的叠句,勾勒少年为赋新词而故作愁态的稚嫩,实则未识愁真味;下片“识尽愁滋味”笔锋陡转,道尽壮年历经世事、报国无门的深沉苦痛。“欲说还休”的反复,将欲言又止的矛盾心理推向极致,末句“天凉好个秋”以秋景遮掩汹涌愁绪,形成“以淡语写浓愁”的张力。全词语言浅白却意蕴深藏,堪称辛词“色貌如花,肝肠似火”的典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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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
清平乐·村居
辛弃疾〔宋代〕
茅檐低小,溪上青青草。醉里吴音相媚好,白发谁家翁媪?
大儿锄豆溪东,中儿正织鸡笼。最喜小儿亡赖,溪头卧剥莲蓬。
此词是辛弃疾闲居带湖期间所作,以白描手法勾勒出一幅宁静的田园生活图。开篇“茅檐低小”起笔质朴,点明环境简朴,“溪上青青草”以清新之景铺陈底色。接着“醉里吴音相媚好”,借老夫妇的吴地方言与醉态,传递出温馨和乐的家庭氛围。下片聚焦三子:大儿溪东锄豆,中儿编织鸡笼,小儿溪头卧剥莲蓬,动作各异却各得其趣,尤以“亡赖”二字活画出幼子顽皮天真之态。全词语言明快如话,画面生动鲜活,于平淡中见真情,反映出春日农村有生机、有情趣的一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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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
菩萨蛮·书江西造口壁
辛弃疾〔宋代〕
郁孤台下清江水,中间多少行人泪。西北望长安,可怜无数山。
青山遮不住,毕竟东流去。江晚正愁余,山深闻鹧鸪。
淳熙二、三年(公元1175至1176年)间,辛弃疾任江西提点刑狱,经常巡回往复于湖南、江西等地。来到造口(一名皂口,在江西万安县南六十里),俯瞰昼夜奔腾的滔滔江水,思绪波澜起伏,写下此词,借景抒怀,沉郁悲壮。开篇“郁孤台(今江西省赣州市城区西北部贺兰山顶,又称望阙台,因“隆阜郁然,孤起平地数丈”得名)下清江水,中间多少行人泪”,以江水喻历史伤痛,暗指南渡百姓的离乱之苦。“西北望长安,可怜无数山”,以“望”不得的无奈,抒发对中原沦陷的深切痛惜。下片“青山遮不住,毕竟东流去”,借江水东流之势,寄寓收复失地的坚定信念与历史不可阻挡的豪情。然末句“江晚正愁余,山深闻鹧鸪”,以暮色愁思与鹧鸪悲鸣收束,暗含壮志难酬的悲愤。全词意境苍茫,情感跌宕,尽显稼轩词风之沉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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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
西江月·夜行黄沙道中
辛弃疾〔宋代〕
明月别枝惊鹊,清风半夜鸣蝉。稻花香里说丰年,听取蛙声一片。
七八个星天外,两三点雨山前。旧时茅店社林边,路转溪桥忽见。
这首词是辛弃疾中年时代经过江西上饶黄沙岭道时写的,以清新的笔触绘就了一副夏夜田园画卷。上阕“明月惊鹊,清风鸣蝉”,以声衬静,勾勒出月夜清幽之景;“稻花香里说丰年,蛙声一片”,借稻香与蛙鸣传递丰收在望的喜悦,充满生活气息。下阕“七八个星”“两三点雨”,以疏淡笔墨写天象骤变,更显乡村夏夜的灵动。末句“旧时茅店忽见”,于路转溪桥间捕捉意外之喜,将夜行寻店的寻常场景写得饶有情趣。全词语言明快,意境恬淡,于轻描淡写中尽显词人对自然与田园生活的热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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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
南乡子·登京口北固亭有怀
辛弃疾〔宋代〕
何处望神州?满眼风光北固楼。千古兴亡多少事?悠悠。不尽长江滚滚流。
年少万兜鍪,坐断东南战未休。天下英雄谁敌手?曹刘。生子当如孙仲谋。
此词约作于宋宁宗嘉泰四年(公元1204年)或开禧元年(公元1205年),当时辛弃疾在镇江知府任上。镇江,在历史上曾是英雄用武和建功立业之地,此时成了与金人对垒的第二道防线,此词即景抒情、借古讽今。开篇“何处望神州”以问起兴,直抒家国沦陷之痛;“不尽长江滚滚流”化用杜甫句,以江水喻历史兴亡,感慨深沉。下阕聚焦孙权,“年少万兜鍪”赞其年少有为,“坐断东南战未休”颂其守土抗敌之志;“天下英雄谁敌手”以曹刘衬孙,更显其雄才大略。末句“生子当如孙仲谋”,暗讽南宋偏安,抒发对朝廷软弱的不满与渴望收复失地的壮志。全词气魄宏大,情感激越,尽显稼轩词豪放沉雄之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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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阵子·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
辛弃疾〔宋代〕
醉里挑灯看剑,梦回吹角连营。八百里分麾下炙,五十弦翻塞外声,沙场秋点兵。
马作的卢飞快,弓如霹雳弦惊。了却君王天下事,赢得生前身后名。可怜白发生!
这首词作于辛弃疾失意闲居信州(今江西上饶)之时,以豪壮之笔抒壮志难酬之悲。宋孝宗淳熙十五年(1188年)冬天,辛弃疾与陈亮在铅山瓢泉会见,即第二次“鹅湖之会”,留十日,别后辛弃疾写《贺新郎·把酒长亭说》词寄给他,他和了一首;以后又用同一词牌反复唱和。这首《破阵子》大约也是作于这一时期。开篇“醉里挑灯看剑”,借酒醉挑灯之态,尽显英雄失意之态;“梦回吹角连营”直入梦境,再现军营雄壮场景。下阕“马作的卢”“弓如霹雳”,以夸张笔法描绘战斗激烈,尽显词人渴望杀敌报国的豪情。“了却君王天下事,赢得生前身后名”,道出其毕生追求。然末句“可怜白发生”陡转直下,以苍凉之语揭示现实残酷,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令人扼腕。全词气势磅礴,情感跌宕,尽显稼轩“壮词”之悲壮苍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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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
青玉案·元夕
辛弃疾〔宋代〕
东风夜放花千树,更吹落、星如雨。宝马雕车香满路。凤箫声动,玉壶光转,一夜鱼龙舞。
蛾儿雪柳黄金缕,笑语盈盈暗香去。众里寻他千百度。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,灯火阑珊处。
此词作于南宋淳熙元年(公元1174年)或淳熙二年(公元1175年)。当时强敌压境,国势日衰,而南宋统治阶级却沉湎于歌舞享乐,以粉饰太平。辛弃疾欲补天穹,却恨无路请缨。满腔激情、怨恨,交织成了这幅元夕求索图,以元宵盛景反衬孤高心境。上阕极力渲染繁华:“花千树”“星如雨”绘灯火之绚烂,“宝马雕车”“凤箫玉壶”摹声色之喧闹,“鱼龙舞”展社火之热烈,勾勒出一幅盛世狂欢图。下阕笔锋陡转,于“笑语盈盈”的众女子中“寻他千百度”,最终在“灯火阑珊处”觅得那人。此“那人”既是词人理想人格的化身,亦暗含对高洁志趣的坚守。全词以热闹衬孤寂,以明暗相映的手法,将身世之感、家国之思熔铸于婉约词境,余韵悠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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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
水龙吟·登建康赏心亭
辛弃疾〔宋代〕
楚天千里清秋,水随天去秋无际。遥岑远目,献愁供恨,玉簪螺髻。落日楼头,断鸿声里,江南游子。把吴钩看了,栏杆拍遍,无人会,登临意。
休说鲈鱼堪脍,尽西风,季鹰归未?求田问舍,怕应羞见,刘郎才气。可惜流年,忧愁风雨,树犹如此!倩何人唤取,红巾翠袖,揾英雄泪!
此词借登临抒怀,尽显英雄失路之悲。开篇“楚天千里”以宏阔之景起兴,“遥岑”三句将远山拟人,寄寓家国之恨。下阕以“落日”“断鸿”烘托身世飘零,“把吴钩看了,栏杆拍遍”的细节,尽显壮志难酬的愤懑。用典精妙,借季鹰归隐、许汜求田讽喻苟安之辈,以桓温“树犹如此”叹时光流逝、功业未就。末句“倩何人唤取,红巾翠袖,揾英雄泪”,以柔笔写刚情,将无人理解的孤独与悲凉推向极致。全词苍凉沉郁,堪称稼轩词“肝肠似火”的典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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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
永遇乐·京口北固亭怀古
辛弃疾〔宋代〕
千古江山,英雄无觅,孙仲谋处。舞榭歌台,风流总被,雨打风吹去。斜阳草树,寻常巷陌,人道寄奴曾住。想当年,金戈铁马,气吞万里如虎。
元嘉草草,封狼居胥,赢得仓皇北顾。四十三年,望中犹记,烽火扬州路。可堪回首,佛狸祠下,一片神鸦社鼓。凭谁问:廉颇老矣,尚能饭否?
此词写于宋宁宗开禧元年(1205年) ,辛弃疾当时已有六十六岁。当时韩侂胄执政,正积极筹划北伐,闲置已久的辛弃疾于前一年被起用为浙东安抚使。一次他登临北固亭,感叹报国无门的失望,凭高望远,抚今追昔,于是写下了这篇传唱千古之作,以怀古抒豪情,寄壮志于苍凉。上阕赞孙权、刘裕之雄才,借“舞榭歌台”“寻常巷陌”的今昔对比,叹英雄风流难再,暗讽南宋偏安。下阕以元嘉北伐草率致败的典故,警醒当朝勿轻敌冒进;“佛狸祠下”的社鼓神鸦,则痛陈百姓忘战之危。末句“廉颇老矣”自比,以问作结,既抒老当益壮之志,又含无人问津的悲愤。全词用典精当,情感跌宕,将历史反思与现实忧思熔铸一炉,尽显稼轩词沉郁顿挫之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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贺新郎·同父见和再用韵答之
辛弃疾〔宋代〕
老大那堪说。似而今、元龙臭味,孟公瓜葛。我病君来高歌饮,惊散楼头飞雪。笑富贵千钧如发。硬语盘空谁来听?记当时、只有西窗月。重进酒,换鸣瑟。
事无两样人心别。问渠侬:神州毕竟,几番离合?汗血盐车无人顾,千里空收骏骨。正目断关河路绝。我最怜君中宵舞,道男儿到死心如铁。看试手,补天裂。
辛弃疾思念陈亮,曾写《贺新郎》一首寄给陈亮。陈亮和了一首《贺新郎·寄辛幼安和见怀韵》。辛弃疾见到和词以后,再次回忆他们相会时的情景而写下了这首词。此词以豪迈激昂之调,抒报国无门之愤与挚友情深。开篇以“元龙臭味”“孟公瓜葛”作比,彰显与友人志同道合之豪情,赞美陈亮的宽阔胸怀与远大理想;“病中高歌”“笑富贵如发”,尽显蔑视功名、狂放不羁之态。下阕转写国事,“汗血盐车”“千里骏骨”痛斥贤才被埋没,暗指南宋朝廷偏安误国;“中宵舞”“心如铁”则赞友人壮志凌云,更以“补天裂”寄寓收复山河的宏愿。全词用典密集而贴切,情感炽烈如火,语言刚劲有力,尽显稼轩词沉郁顿挫与豪放壮美交融的独特风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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